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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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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,天下起了很大的雨,微涼的夜風吹得懸於房梁上的燈籠來回搖曳。窗外的梨樹投影在窗紙上,樹影伴著忽明忽暗的燭光一會兒被拉長,一會兒又被縮短,影影幢幢,宛若黑夜裏的鬼魅,悄無聲息來到窗前。而那呼嘯而過的風聲更是給這夜增添了絲恐怖。

秋棠抱著薄薄的蠶絲被來到鳳棲苑,擡頭看到剛洗漱完的女子倚在窗臺下的軟榻上,支著額頭看書。

昏黃的燭光將整個房間照得暗淡,望向案頭的蠟燭,原來是燭芯過長了。而本該在一旁待命的春苑,已支不住體力,坐在凳子上打盹了。

放下被子,秋棠手拿剪刀,將燭芯剪斷了些,才把燈罩蓋上去。

“秋棠,什麽時辰了?”

“快到亥時了。”秋棠邊鋪被子邊回答,床上所有的被子被單都已經完全換過了,就連枕頭也新換了個,在夏花走後沒多久,她就和春苑兩人一起換了所有的東西。

“娘娘早點歇息吧,時候也不早了。”鋪好後,秋棠直起身子說。

“嗯,讓春苑也和你一起去休息吧,忙活了一天,你們也夠嗆的,對了,夏花那邊安排妥當了?”

“都安排了,也早跟侍衛打過招呼,就等著她接下來的動作,倘若雲娘娘手下的人不能得力,侍衛就會在暗中幫助,神不知鬼不覺。”

恪靖點點頭,似乎是很滿意的樣子,“太子還不知道吧?”

“估計還什麽都不知道,現在在高娘娘那邊安歇著。”秋棠頓了頓,擡頭鼓氣勇氣道,“娘娘,奴婢有一個請求。”

“啪!”燭芯爆破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,卻又很快被外面的雨聲給蓋過去。恪靖放下手裏的書,擡眸定定望著站在不遠處的芳華少女。

從她醒來之後,還從來沒見過秋棠這般認真過。一直以來,秋棠都是以沒有表情的臉對著眾人,包括她也是。即便私下裏,她會逗著秋棠想看看除了冰冷之外的表情,最後都是以失敗而告終。

春苑曾經說過這麽一句話。

原以為太子妃娘娘是最難以接近的人了,想不到秋棠才是那塊冰山,怎麽都捂不熱。

當時她就不厚道笑出來了,春苑說的並不是不對,只是她看到的是秋棠外在的表現。春苑心性單純,看問題也自然簡單,而就是因為這種單純、愛憎分明,她才會在不經意的時候過分關照春苑。

秋棠不一樣,在見到秋棠第一面,她就知道這個丫頭,有著不為人知的身世。她之所以選擇不點破,就是等著秋棠自己開口告訴她。

要想收攏這類人的心,除非先給她安全感和信任感,這就是恪靖的籠絡人心手段之一。

“說。”

“奴婢想訓練一支隱士,只限於女子的。”

恪靖直直瞅著她,良久都沒有言語。

秋棠回看那對眼眸,背脊挺得筆直筆直的,然在一段時間的沈默中,她最終選擇把目光轉開。

那眼神太過直白又太過淩厲,宛若兩把閃著寒光的利劍,能刺入人心,查透人心裏的真實想法,將人最深處的心思都給勾出去,又讓人畏懼於其中的威嚴。

秋棠承認有那麽一刻,她膝蓋軟了,但憑著強大的意志力,她咬牙挺了過去。

恪靖勾著唇,微微瞇起的雙眼看不到她深處的真實,“那麽,就照著你心裏所想的去做吧。”

沒有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,沒有問她哪來這麽大的信心和勇氣,就這麽允諾了。秋棠以為,以元妃的精明,會盤問她許多問題,孰料竟是這樣的結果。

其實……自己可以料想的到的,畢竟此刻的元妃已經不是原來的元妃了,可心底,還是會有隱隱的不甘啊。

最後望了眼仍舊躺在軟榻上看書的女子,秋棠帶著一臉迷糊的春苑,關上門離開。

到底她的決定是對是錯?她開始有些迷茫了,只是走到這一步,也只能繼續往前了,只因已經沒了退路。

翌日,窗外的雨稍微變小了點,淅淅瀝瀝地滴落在屋檐,樹葉和草鋪在經過一夜的洗滌之後,顏色變得更加濃了,好比是潑上去的顏料,濃的幾乎化不開。花兒奄奄地伏在地上,失去了剛被雨水刷洗時的生機。

鳳棲苑的主廳裏,恪靖閉眼端坐在主位上,靜靜等待著姍姍來遲的那三個人。

天還是陰陰的,比起昨夜的漂泊大雨,這種綿綿雨絲更讓人覺得粘稠而渾身不舒服。

“哎呀,真是討厭!裙子都沾上雨水了。”

屋外傳來尖銳的抱怨聲,似乎是裙子的主人在嘟嘟囔囔著撣衣服上的雨水。

“搞什麽嘛,大清早的就把人叫過來,又不是什麽天下大亂的事。”

“噓——姐姐,禍從口出,要是這話讓有心的人聽了去,您是怎麽死的也不知道!”

“喲,妹妹,這裏又不是皇宮,怕什麽?看你心挺細點子挺多,想不到是這麽膽小的人啊,”王良媛理了理頭上的簪花,笑得無所謂,“而且咱夫君是當朝太子,未來的皇上,有誰敢放肆?”

成姬無語了,好心提醒最後反倒被譏諷,還真是豬一樣的聯手。但是能這麽辦?整個後宮就只有王良媛能搭夥的,不找她找誰?即便心裏有氣有怨,也只能暫時忍氣吞聲。

進到裏面,王良媛瞅見坐主位的冷漠女子,臉上堆滿了假笑迎了上去,“哎呀,姐姐,真是不好意思,妹妹看外面天色暗,還以為很早,就多睡了會兒,誰想到一睡就睡過頭了,還請姐姐勿生氣。”

恪靖不動聲色,只是頷首就讓她過了。王良媛在經過雲昭訓的時候狠瞪了她,眼裏分明裝滿了輕蔑與不屑以及深深的厭惡。

整理了下面部表情,王良媛問:“姐姐今日那麽早把妹妹們召來,可有事要吩咐?”

“一會兒你就知道了。”恪靖眼睛也不睜的。

吃了個悶氣,王良媛鼓著臉頰不吭聲了。一盞茶的功夫後,高良娣姍姍來遲,施了胭脂的臉上遮不住濃濃的倦意。她一來便是行禮,還沒坐下就聽到王良媛冷嘲熱諷的譏諷。

“高姐姐好福氣啊,昨日太子殿下去了姐姐那兒吧,這麽晚才來,可得當心身子啊。”

昨天從丫鬟那兒得知太子去了高良娣那邊,她氣得摔茶杯,因為這段時間太子常在她和成姬那邊逗留,所以昨晚她就把自己洗得幹幹凈凈、香噴噴等著太子來臨幸,沒想到最後等來的卻是這樣的消息,叫她怎麽不生氣?

到現在還精神恍惚的,看來昨晚可是相當激烈啊!王良媛拽著手心,看著高良娣的雙眼都噴火了。

“謝謝妹妹關心,”高良娣傾了下身子,神色不改,“昨夜是晚睡了,太子興起要下棋,就和殿下多玩了會兒。”

“久聞姐姐棋藝高超,就連皇上都要謹慎落子,妹妹若是有幸,也很想和姐姐玩玩。”

“讓成妹妹見笑了,”高良娣以手掩嘴,止不住逸出的輕咳,“只是雕蟲小技而已,怎麽搬得上臺面?私下玩玩還過得去,閑來無聊打發下時間也是好的。”

“那是當然的,棋藝再怎麽精湛也登不了大雅之堂,想元姐姐的舞劍,可謂是喧賓奪主吶,就連舞姬曼妙的舞姿,也及不上姐姐一絲一毫。”王良媛急急接過話茬,眼睛時不時地註意著恪靖的舉動,然後者自始至終都保持著閉目養神的狀態,對她們之間的明潮暗湧不聞不問。

一個巴掌拍不響,王良媛本來是想借昨日恪靖差點當眾出醜的事來笑話一番的,無奈她成了獨唱,因為成姬也不開口諷刺。好幾次她用眼睛暗示,對方只是以眼神示意不要繼續這個話題。

她忘了昨日恪靖的舞劍,是為什麽而中途停下,雖她只想打擊恪靖,卻不知有心的人都知道後面的意思。這件事王良媛不說還好,一說,眾女只想閉口自保,也就獨她,為了呈一時之快,圖個嘴上便宜心裏舒坦,全然不顧整個屋子的氣氛。

“娘娘,人帶到了。”明珠快步進來,在雲昭訓耳邊說。

“人到了?”

雲昭訓對著恪靖低了下身子,“帶到了。”

恪靖睜開眼,望向門口,“那麽,帶上來吧。”

王良媛不明就裏地和成姬對視了眼,後者只回她一個不知所雲的眼神。

明珠出去後,帶了個被人轄制,披頭散發的女人進來,她身上的衣服沾了雨水,濕濕的纏在一塊兒,不知是冷還是怕的緣故,整個人縮著發抖。

瞧清那人的面孔,王良媛“啊”地叫了出來,即刻引來其他人的註意。

“妹妹認得這人?”恪靖挑著嘴角,似笑非笑看她。

坐回到位置上,王良媛僵著表情扯了個笑容說:“這個……不是姐姐身邊的侍女嗎?妹妹久在宮中,自然認得的。”

“嗯,不過從今往後,她就不是本宮的侍女,而是妹妹了。”

除了雲昭訓,包括高良娣在內的其他三個妃子都驚訝地望著她,不明白元氏怎麽會平白無故多了個妹妹,還是個在東宮做了許久的奴婢。若真是親妹妹,不可能到現在才相認,而且看這架勢……也不像是姐妹相認溫馨感人的場面啊。

高良娣是率先回過神來的,她兀自點了點頭,似乎已經有答案在她心底形成了。

“自然不是本宮的親妹妹,本宮的爹就本宮一個女兒,其實夏花不僅僅是本宮的妹妹,往後起也是大家的妹妹,所以我們姐妹幾個還要多多關照她呀。”

王良媛算是明白過來了,什麽姐妹相認,根本就是攀龍附鳳的戲碼!所謂的妹妹,也就是後宮多了個吃白飯、嚼舌根的廢物而已!

“我不同意!”王良媛霍地站起身,“一個卑賤的下人,什麽妹妹不妹妹的?下人就是下人,換了上等的布料也改變不了低賤的身份!姐姐,您該不會是糊塗了吧?這種事若是傳出去,豈不被天下人恥笑?”

“殿下雖生性風流了點,但還是懂得分寸的,姐姐難道就不想想當中的實情嗎?”

面對王良媛的辯解,恪靖那冰霜似的臉難得露出了難為的表情,她看著一臉盛怒的王良媛,慢慢道:“但是……夏妹妹已經懷有皇家子嗣,總不能把她放逐在外吧?”

和王良媛一樣,成姬也是不敢置信地盯著恪靖,想從她臉上查出一點破綻,然而好一會兒過去了,也依然不能看出什麽。

雨停了,天起了風,將擠在一塊兒的陰雲吹散了些,偌大的房間,即便滿了人,也依然讓人感覺冷得森人。

“那天殿下多喝了點酒,妹妹你也知道的,平日裏再清醒的人,一旦沾了酒,床笫間的事也就……”

後面的話,即便恪靖不開天窗了說,大家也心知肚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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